與往常一樣,她還是遲到了。不管是化妝試衣也好,路上的車子太多也是理由,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趕到我的面前,氣喘吁吁的告訴我一個遲到的原因。於是我開始習慣,在她家轉角的一間咖啡店等她。或許我與大部分無聊的人相同,開始玩起智慧型手機上的小遊戲,下載的漫畫有時候也是打發時間的好幫手。但不是每一次都可以順利地轉移注意力,有時難耐心中煩躁的情緒,急啜飲著咖啡開始不停的看著腕上的手錶繞著跑的分秒針。終於受不了的爆發,抱怨起她每次的不準時,話一說完,我就後悔了,看她手中緊捏著身上背的包包,剛化好妝的面頰鼓個通紅,一副做錯事情的可憐模樣頻頻跟我道歉,我知道,今天的約會會因為我的躁怒而糟糕,會因為我的生氣失言而感情生變。而後來我竟也縱容她這樣子唯一的一個缺點,即使已經知道接下來編造的理由是已經重複過多少次的輪迴。
平常日晚上的咖啡店,總是沒有什麼客人,有時候我都是唯一的一個,坐在那個可以看的到她家的位置,安靜地喝著我的咖啡。她也越來越習慣我的早到,並且先喝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於是約定的時間總只是一個維繫我們絲線淡然的存在。她曾經有提議過讓我直接到她家裡頭先坐坐,不過我實在不喜歡她的媽媽對我過度熱情的關心與旁敲側擊地詢問婚事,有時候我只能傻笑帶過,那是一種無奈的表情,但她也不會因此而加快出門的動作,反而任憑著那些枷鎖將我五花大綁似的緊緊銬鐐著我。終於我們出了那個大門,束縛的話題依舊會在她的耳語中出現,讓人不知不覺地陷入無底洞的無知覺感受。接下來的約會,即使是兩個人,也像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般孤獨,晾在一旁只是我的寂寞。
咖啡因已經無法鎮定我回想起這些嚴肅問題的心情,今天是客滿狀態的周六夜晚,有時候我挺喜歡整間店充滿著吵雜聲的感覺,至少可以讓我的心情熱鬧些。不久,我的身旁坐了兩個女子,點了蛋糕細緻的吃了起來。我從來沒有看過有人這麼吃著一份點心,細心的將瑞士捲中間的卡士達醬奶油全部用刀刮過去在面紙上。
「熱量好高,好討厭。」講著不標準的國語摻雜著一些日文。
「之前我住那棟宿舍的時候,都會固定去上一間廁所。對,你知道是那排吧,我很喜歡左邊第三間,因為我覺得它特別的乾淨,我也會繼續保持。結果有一次我進去差點吐在裏頭,沒想到被惡意破壞,馬桶外面有著一坨好大的大便,而且故意的排列成奇怪的圈狀,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後來我有種對於第三間廁所的恐懼,甚至連打開都不敢,最後我就搬出那棟宿舍了。」
「最後我就搬出那棟宿舍了」那句話從女孩的嘴巴中吐出時,能看的見她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緩慢地吐出這幾個字的語音是那麼舒緩,卻又那麼堅定,尾音還偷偷地加了一聲或許朋友都沒發現的嘆息。能夠搬離自己已經適應這種模式的居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曉得為什麼對於這兩個人的對話有一種莫名的不以為意,像是在漩渦裏頭跑不出來一樣的圍繞著打轉,素昧平生的打斷話語也非常奇怪,只能悶著頭思考這個關於宿舍的名詞,我還記得只是一張床與書桌,還有一個廉價花布蓋起來的衣櫥。
那時候我是高四的重考生,每天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應該沒有資格去想其他的事情。我在補習班周圍租了一個小套房,炎熱並且潮濕的夏天開始我的倒數生涯。
「呶,給你!」原本頭也不抬專心扒飯的我,心底還懷疑著眼前的飲料是從哪兒來的?
「每天都看見你來這邊吃飯,不膩阿!我坐在你後面兩排,看你挺認真的,最後一個月感覺如何呢?」
不擅長交際的我,試著用一些補習班老師講過的笑話打哈哈,但是看她也笑得十分開心,我的心裡面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知不覺中,午餐的時間多了一個人陪伴在身邊,有時候討論課業方面的問題而已,但大部分是嘻嘻哈哈地笑鬧,緩和考試緊張,或許是兩個人尷尬緊張的情緒。
熬過大考的那段日子後,心情突然的輕鬆起來。在一個偶然回宿舍收拾東西的轉角回眸,我又看見了那個女孩。
「真巧,在這裏遇見你,接下來你還有事嗎?等等去老地方吃飯好嗎?」她熟悉的輕快聲音道出我的希望,總是那樣直接爽朗。
後來我忘記是怎麼度過那段漫長的時間的,從中午眾多人潮的吃飯時間一直等到老闆娘已經快要打烊收拾桌椅的尷尬時間,我一直都坐在那個跟她一起對談的桌子那側,看著人來人往中那熟悉的面孔,但她終究沒有出現,我也無從得知她的消息,好像從廣大人海中失去任何一絲的聯絡,無聲無息的沉靜在我內心的井底。
旁邊對談的兩個女孩已經不曉得轉換了多少話題持續地在對話著,習慣性遲到的三十分鐘後美好的周末約會即將展開,同樣的接送她去看電影、逛街、或者是到知名的餐廳等待著排隊的人潮,都是一對情侶應該有的節奏模式,結束了一整晚讓情感加溫的約會,像是一個固定的捷運到站模式,紳士的送她回到家中。
其實在很久之後,有收到女孩的回信。她告訴我因為下了一場雨,父親開車來接送她,於是錯失我跟她見面的契機。不管故事的結局為何,約會的模式可能還是維持著不變的樣子,日復一日在這個座椅點了一杯咖啡,繼續地等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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